“畢業快樂！”

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來了，戴池用手圈成喇叭的形狀，對著夜晚的青中校園大聲喊。

緊接著，孟子誠也跟著喊了起來，他拔高聲線，努力讓聲音充斥著寂靜的空氣：“畢業快樂！”

他們接二連三跟著喊，不管不顧的，肆意張揚的，那是青春年少的模樣。

反正這是高中最後一個夜晚了。

聲音漸漸停了。

一群少年少女坐在看臺頂上的那層階梯，雙腿伸到欄桿外面，手撐在身後堅硬的地面上。

夜間的校園沒什麽學生，只留下昏沈的夜色，但路燈又開得敞亮。燈光這麽亮著，把那些看不清的黑暗都照得清楚。

他們坐在夜空下面，身上穿著青城中學的夏季校服，大概每個人都知道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穿這件校服了，總覺得不想脫下來。

從這個看臺最高的地方，能俯瞰著校園，而視線所到之處，都裝滿了一整個高中的回憶。

他們發現，原本一直在期待畢業了，但是現在心裏空落落的，總覺得缺了一塊。

畢業，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快樂。

“畢業了啊。”是孟子誠先開口的。

孟子誠歪著腦袋，看著不遠處的教學樓。這天晚上沒有夜自修，學生老師都不在，每個教室裏的燈都滅了，烏黑的一片，什麽也看不清。

林之言：“總覺得高一開學那麽近，沒想到已經過了三年。”

“你們畢業後想做什麽啊？”陳璇掃視了一眼，開口詢問著大家。

孟子誠喊了句：“我要騎行去西藏，都已經跟人約好了。”

“就你能耐。”

董嘉和：“我和陳璇一起去畢業旅行。”

“小班長，你和燃哥一定要好好的。”不知怎的，戴池莫名感慨道。

喻夏輕輕地嗯了一聲：“一定會的。”

“話說你們當時還瞞著大家不說，躲躲藏藏的。”董嘉和挑了挑眉，“是吧，燃哥？”

“話那麽多。”陸燃懶懶地彎唇笑了，他隨意推了一把，董嘉和身體一傾，恰好靠到陳璇身上。

“嘖嘖，整整三年了。”孟子誠一臉嫌棄，他比著手指，“董嘉和，我看你們秀了三年的恩愛。”

董嘉和的目光不知道在瞥誰：“有本事你也找啊。”

孟子誠不接話，探著頭去看陸燃：“燃哥，要是我沒考上北京的學校，就坐飛機去找你和小班長。”

陸燃眼尾微挑，臉上掛著散漫痞氣的笑容：“好啊。”

“誒，林之言，你準備去哪念大學啊？”孟子誠撞了撞林之言的胳膊，他的眼裏亮著光。

林之言用力地拍了他一下：“孟子誠，你弄疼我了啦。”

孟子誠猛地抓住林之言的頭發，非常幼稚地解開她的頭繩，然後一下子站了起來，跑遠了。

林之言追上去，她的聲音漸行漸遠：“你別跑，給我等著。”

“……”

喻夏和陸燃對視了一眼，他們眼底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。

陸燃的視線落在喻夏眼中：“要去學校裏走一圈嗎？”

高中的最後一天，以後可能再也沒有穿著校服走在青中的機會了，喻夏不假思索，點了點頭。

校園裏安安靜靜，四下無人，興許是因為心理壓力消失了，周圍的黑夜裏仿佛也是令人欣喜的。

陸燃沈沈的聲線響起來，帶了一點啞：“七七，我們畢業了。”

喻夏笑了：“嗯？”

“能正大光明地牽你的手了。”

陸燃上前一步，他的手覆了上來，手指輕輕地鉆進喻夏的指縫，抓住了，握緊了。

她的手很軟很小，捏起來像棉花糖，怎麽都不想松開。

他們兩人就站在這裏，陸燃一直抓著喻夏的手，也不讓她走。

喻夏抿了抿唇，她主動踮起腳，親了他一下。她楞了半秒，臉一紅，轉身想跑，卻忘了手還被陸燃抓著。

“別跑。”陸燃一把將喻夏拉回懷中，他的氣息熟悉又溫熱，裹住了她的身體。

陸燃輕笑了一聲，他用商量的語氣開口：“剛才那個，再來一下。”

喻夏搖頭，拒絕了陸燃的提議。

陸燃的表情淡淡：“哦，那我自己來。”

喻夏：“……”

喻夏和陸燃在學校裏待了很久，認真地牽手，認真地擁抱，認真地吻。

躲躲藏藏的早戀，現在變得正大光明起來。

……

出成績的那天，喻夏和陸燃都很緊張。

但是在知道數字的那一剎那，他們都確定了一件事。目標大學北京的t大已經穩了。

陸燃是省理科狀元，而喻夏僅僅比他低了兩分。

填志願的時候，戴池、陳璇和董嘉和填了上海的學校，林之言的學校剛好在陸燃他們隔壁，孟子誠沒食言，真的考到了北京。

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，喻夏主動去找了趙苓。

“媽媽，我早就知道了。”

趙苓的手頓了頓，拿在手裏的文件有些顫抖：“什麽？”

“你們離婚的事情，我一個月前不小心知道的。”

“你看，一切都沒有改變。”喻夏笑得很乖順，“我考上了t大，以後要去北京了。”

喻夏臉上的笑漸漸收了，表情變得認真又嚴肅：“所以啊，媽媽，你也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
母親是母親，女兒是女兒，她們之間的聯系是密密切切，不可分離的。但必須要相互尊重，擁有各自的生活。

喻夏不希望看到媽媽日夜為此傷心難過，毅然決然地，早點從痛苦裏離開，反而是更好的道路。

她很慶幸，媽媽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。

“七七……”趙苓不知道要說什麽，伸手把喻夏攬進懷裏，抱住了她。

喻夏的聲音很輕，卻很有力量：“媽媽，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。”

……

青春的時光總是很倉促，高考後的那個夏天很快就結束了。

趙苓原本想陪著喻夏一起去北京，但是陸燃主動提出他會陪著喻夏，趙苓想了想，還是放了手。

喻夏獨立性不強，她獨自一人去外面也能鍛煉一下。

雖然趙苓不舍，但她仍舊和裴卿他們把陸燃和喻夏送上了飛機。

“下飛機後，記得和媽媽打電話。”

臨出發前，趙苓已經檢查過好多遍行李了，生怕有些東西帶漏了。喻夏反倒很冷靜，沒這麽緊張。

說實話，要不是趙苓這裏還有工作，她就想陪著喻夏住在北京了。

喻夏明白趙苓的擔心，她張開雙臂抱緊趙苓，貼在趙苓的耳邊說著話。

“媽媽，你別擔心我，現在我已經長大了。”

趙苓怔了怔，她知道喻夏說的是什麽。

從前因為擔心喻夏，她有很多顧慮，但是喻夏卻比她成熟。

趙苓點頭，摸了摸喻夏的腦袋：“那你們路上小心。”

千言萬語總有說盡的時候，喻夏和陸燃坐上了飛機。

天空一塵如洗，飛機劃過湛藍的天空，朝著他們的目的地飛去。

陸燃一手拉著自己的行李箱，還幫喻夏提著袋子。

正值開學，學校裏來來往往的人很多，不少家長陪著孩子來，很少是學生一個人的。

經過超市的時候，陸燃停了下來，轉頭對喻夏說。

“你在這裏等我，我馬上回來。”

喻夏乖巧地點頭，她一面留意著陸燃和自己的行李，一面好奇地打量著t大。

喻夏第一次離家這麽遠，什麽事情對她來說都是新奇的。

不過，幸好有陸燃陪在她的身邊，她不至於手忙腳亂。

從學校一路走來，陸燃註意到喻夏的臉有些紅，額頭上也有薄汗。

他想去超市買幾瓶水。

陸燃從貨架上拿了幾瓶礦泉水，還順便拿了幾樣喻夏愛吃的零食。

付完錢，陸燃剛準備離開，突然有人拉住了他書包的袋子。

陸燃一下子皺起眉，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喻夏身上。

陸燃的下顎線緊繃，明晃晃的陽光勾勒著他脖頸的弧度，線條分明，上面覆著一層細小的汗。

“你是大一新生嗎？”

有個女生在超市就註意到了陸燃，陸燃五官立體，眉眼間還帶著些許痞氣，正是她喜歡的類型。

他長得很好看，但是卻很眼生，從來沒在學校裏見過。

女生問：“同學，能跟你要個電話嗎？”

女生被同行的朋友慫恿著，來問陸燃要號碼。

陸燃眸色淡淡，沒什麽表情。他側過頭看向女生，隨即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喻夏。

“我的女朋友在那裏等我，她管得很嚴，我需要先問問她。”

女生順著陸燃指的方向看過去，樹底下果然站著一個女生。

那人眉眼精致，皮膚白皙，安靜地在等人。

女生很快搖頭：“不用了。”

說完後，她就直接拉著朋友走了。

陸燃朝著喻夏快步走了過去，喻夏一直看著他。

她抿嘴笑了笑，接過陸燃遞過來的水。

陸燃看著喻夏小口地喝著水，嘴角掛著懶懶的笑意。

“待會我送你上樓。”

喻夏都聽陸燃的，原本陸燃非要喻夏上去等她，但是喻夏堅持要和他一起拿著行李。

陸燃拗不過，只得拿出個小的行李袋讓喻夏提著。

喻夏的寢室在三樓，樓層剛剛好。

寢室是四人一寢，上鋪睡覺，下鋪用來學習。

喻夏進寢室的時候，已經來了兩個人了。她禮貌性地和那兩人笑了笑。

“我叫喻夏。”喻夏主動和他們打了招呼。

“我是尚嘉瑛。”

尚嘉瑛正好睡在喻夏隔壁，她一看就性子爽朗，臉上始終帶著笑。

“我叫關晴。”

關晴是個內向的女生，她抿嘴笑的時候，臉側有個小小的酒窩。

大家都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。

喻夏笑得很甜，講話聲音細細軟軟的，給大家的第一印象很好。

等到大家介紹完，喻夏開始打掃起桌面，因為一個暑假沒住人，上面蒙著一層灰。

陸燃推著行李箱走進來，寢室另外兩個人的眼睛一亮。

陸燃個子高挑，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，卻依舊引人註目。他細心地幫喻夏把行李放好，然後下樓去超市買缺少的必需品。

他身上透著一股痞氣，但看著喻夏的時候卻很專註認真。

等陸燃下樓的時候，她們沒忍住，開口問喻夏。

“喻夏，那是你哥哥嗎？”

她們剛來大學，對什麽事情都充滿好奇。

喻夏怔了怔，意識到他們口中的那個人是陸燃。

她有點不好意思，但仍然還是說出口了。

“他是我男朋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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